2014年10月22日星期三

為他的這壹番欣賞

我有壹只瑪瑙鐲子,是姨父送給我的。鐲子是盈潤的白色,仿佛滿月的光輝,中間壹兩縷烏龍紅,是鐲子心中的朱砂痣。上大學的時候,我沒有戴任何飾物,除了這只瑪瑙鐲子貴妃護膚

我就這樣戴著我的瑪瑙鐲子,走過人生最美麗的四年。

鐲子在我手腕上上下下地跳圓舞曲,大多數時候我忽略了它的存在。然而不時有同學會在下課時撥弄我的鐲子,或驚奇或欣賞地說她們喜歡極了這月亮般的顏色。於是我的心裏便會輕輕淺淺地溢上壹種情緒:我把家鄉的月亮戴在手腕了。

那真是壹只月亮般的鐲子。當我在圖書館讀“思君如滿月,月月減清輝”的時候,它安靜地傾聽,靜靜發光;當我在教室緊張地做著筆記、思路隨著教授馳騁的時候,它滑上滑下地隨著我的心臟跳動;當我在被窩裏因為瑣事煩惱哭泣時,它輕輕冰涼著我的臉頰,告訴我家人和愛的存在。

在它的陪伴下,我壹步步走向青春的深處,感受繁花似錦職業治療

記得那是我第壹次坐上學校廣播站的主播臺。前任主播是新聞系的學長,戴眼鏡,長得瘦瘦高高,他在壹旁耐心地教我熟悉機器。主播臺由2張鐵質桌子並排而成,聽完學長的介紹後,我正努力識記每個按鍵的功能。突然,壹聲清脆的“叮咚”,瑪瑙鐲子和鐵桌子親密接觸。播音室瞬間安靜下來。學長盯著我的手腕看了好壹會兒,嚴肅地說:“還好剛才我沒有開傳音設備,不然整個學校都會知道妳戴了鐲子!有點職業精神好不好!以後上主播臺,妳這些叮叮咚咚的東西就免了!”我的臉狠狠地紅起來,低頭看看瑪瑙鐲子,它正無辜地伏在我的手臂上。

於是,每個周四下午,我都會褪下鐲子,將它擺在播音室的窗臺上,隨後打開電源預熱機器,把要播放的CD放入。六點鐘下課鈴響過後,我慢慢地旋開音量,就會有輕盈地曲子從學校各個角落的喇叭飛出,點燃黃昏的雲彩。和著音樂,我對話筒說:“親愛的老師同學們,大家下午好。很高興在空中和妳們相會。此刻妳們在做什麽呢?從廣播臺的窗戶看出去,可以看到天空呈現出紫丁香的顏色。妳們也會擡頭,享受這個傍晚嗎?”聽著自己的聲音和音樂交融在壹起飛揚,幸福盈溢。我的瑪瑙鐲子泛著微光,似乎也因為音樂而生動。

後來有同學告訴我,學長在每個周四下午,都會去教學樓樓頂,在大喇叭下坐著啃面包彩光去印

心裏很是震動,為他的這壹番欣賞。

彼時,身邊卻已有個男孩子,會將盒飯送到播音室。那可真是火壹樣的男孩,表達感情的方式利落果斷。有壹回播音結束,我起身戴上瑪瑙鐲子。很順從的鐲子卻在那壹刻卡在手掌的骨節上,掙紮著不肯滑下去。他看見,握住我的手,微微壹用力,鐲子冰涼地到了手腕。這壹握,便沒有再松開。他說:“很早前就想摸摸妳的鐲子,卻沒有機會。原來它這樣漂亮!”

桃花在臉上次第綻放,漸漸漫天遍地。

然而這世間,最不可把握的就是愛情了吧?驪歌響起,回憶漸行漸遠,瑪瑙鐲子卻是多年後完美的存在。

穿上旗袍戴著它去拍照,相紙上流年交錯。贈鐲子的姨父已去了另壹個世界,戴鐲子的年華在慢慢雕零,終有壹天,人非物亦非。

卻慶幸,曾經,那般美麗過。